雍巫有宠于卫共姬,因宦者竖刁以厚献于桓公,亦有宠,桓公许之立无诡。管仲卒,五公子皆求立。冬十月乙亥,齐桓公卒。易牙入,与竖刁因内宠杀群吏,而立公子无诡为君。太子昭奔宋。——《史记·齐太公世家》
译文:
易牙很受卫共姬的宠爱,通过宦官竖刁向齐桓公献上厚礼,也得到了桓公的宠爱,桓公答应将来传位给公子无诡。管仲死了,齐桓公的五个儿子都希望被立为储君。冬十月乙亥日,齐桓公死了。易牙进宫,与竖刁借助宫内宠臣杀死诸大夫,立公子无诡为齐君。太子昭逃亡到宋国。
一
既然写太监系列,第一个和最后一个都是有必要去探究的。
最后一个太监肯定是清朝的,而《二十四史》到《明史》为止,不符合选择人物的原则,所以还是今天就来说说第一个太监(那时候还叫宦官)。
中国的宦官制度是从周朝开始的,早在西周还是一个部落的时候,就已经有受过宫刑的人伺候贵族的事,但是史书上并没有留下第一个“幸运儿”的名字。
那么,第一个有名有姓的宦官是谁呢?赵高?嫪毐?都不对!
早在齐桓公姜小白的时代,有个叫竖刁的家伙,为了和齐桓公“在一起”,不惜自宫成为宦官。
今天要说的就是竖刁的故事。
二
《史记》上写的是竖刁,有的史书也写成竖刁,其实人家原来的名字叫寺人貂。
寺人貂和齐桓公是一对好基友,可是齐桓公是一国之君,寺人貂出入王宫不是很方便,为了能够和“爱人”朝夕相处,寺人貂挥刀自宫(反正也没用),以宦官的身份和齐桓公在一起了。
齐桓公很感动,对寺人貂更加怜爱了,常常把他带在身边。
管仲在齐国开办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家官办的妓院,齐桓公本人是一个双性恋,春秋时代的齐国真的是一个充满自由的国度啊!
因为后来寺人貂掺和到齐桓公的传位问题中,一手制造了齐国的内乱,后世用“竖刁”或“竖刁”蔑称寺人貂,甚至这两个词专门用来泛指阉宦奸臣。
要说竖刁,就必须要提到另外至少三个人:易牙,管仲、齐桓公。
三
先说易牙。
当厨子的人一定而且必须知道易牙,因为他是厨子的祖师爷。他是中国第一个开私人饭馆的人,齐桓公风光的时候,开了多次诸侯大会,都是易牙担任行政总厨(那个时候叫司庖)。
某一次,齐桓公不经意地对易牙感慨道:“天上飞的,地上跑的,河里游的,我大部分都尝过了,就是不知道人肉的味道怎么样?”虽然是开玩笑,这口味也够重的。
到了午饭的时候,易牙端上了一盘蒸肉,齐桓公一尝,味道非常鲜美,于是甩开腮帮子风卷残云。
吃完了,齐桓公意犹未尽地问易牙:“这是啥肉?味道好极了!”易牙回答说:“是人肉。”齐桓公不淡定了,连忙问:“哪里来的?”易牙说:“是我三岁的儿子,臣听说:‘忠君者不有其家’。大王没有尝过人肉的味道,我就杀了自己的儿子满足大王。”
原本,易牙因为烧菜手艺高超,很受齐桓公老婆卫共姬的宠爱,易牙通过竖刁的关系,给齐桓公送了厚礼,才有机会专职为齐桓公烧菜。
经过这次“易牙烹子”事件,齐桓公认为,易牙是真心地爱戴自己,更加宠信他了。
四
再说管仲。
管仲的名气很大,“法家先驱”、“圣人之师”、“华夏文明的保护者”、“华夏第一相”这些头衔都是他的,可以说,齐桓公的春秋霸业,至少有八成功劳应该记在管仲头上。
齐桓公对管仲十分倚重,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。
管仲临死前,对齐桓公说:“希望君王您疏远易牙、竖刁、堂之巫、卫公子启方。”
齐桓公说:“易牙不惜烹煮自己的儿子以满足我的口味,这样的人还能够怀疑吗?”管仲回答说:“人的本性难道不爱自己的儿子吗?自己的儿子都忍心煮死,对君王又将会有什么爱心呢?”
齐桓公又说:“竖刁阉割了自己以便能侍奉我,这样的人还能够怀疑吗?”管仲回答说:“人的本性都是爱惜自己的身体。自己的身体都忍心残害,对君王又将会有什么爱心呢?”
齐桓公又说:“常之巫能审察死生之理,能驱除鬼降给人的疾病,这样的人还能够怀疑吗?”管仲回答说:“死和生是命中注定的,鬼降给人的疾病是由于精神失守引起的。君王不听任天命,守住精神,却去依靠常之巫,他将因此无所不为了。”
齐桓公又说:“卫公子启方侍奉我十五年了,他的父亲死了都不回去奔丧,这种人还能够怀疑吗?”管仲回答说:“人的本性那有不热爱自己的父亲啊。父亲死了都忍心不回去奔丧,对君王又将会有什么爱心呢?”
后来发生的事情,证明了管仲的超牛的预见。《吕氏春秋》详细记载了“管仲遗言”的故事。
五
最后要说齐桓公了。
从逃亡的公子小白到春秋五霸的第一霸,齐桓公凭借自己的努力,算是拉出了一波持续的大阳线,但是管仲死了之后,空方逐渐发力,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。
管仲的话一定要听,齐桓公办完丧事之后,就赶走了易牙、竖刁这几个人。但是随着这几个人的离去,王宫里就失去了欢乐,没有好吃的,没有好玩的,齐桓公很不爽。
一切以快乐为本,齐桓公不顾别人的劝阻,把这几个人官复原职,欢快的气氛重新回到了王宫。
六
古代帝王的夫人儿子都多,齐桓公也不例外,他有六位夫人,六位公子。那个时候还没有正宫东宫西宫啥的,所以谁来继任国君都是可以的。
老大公子无诡,齐桓公曾经对易牙许诺让无诡做接班人,易牙和竖刁都是无诡的支持者。
老三公子昭,齐桓公也很喜欢,曾经嘱咐过宋襄公,要让三公子当太子。
而卫公子启方,与老四公子潘要好,想要他接齐桓公的班。
至于老二、老五和老六,也不完全是打酱油的,同样有一定的实力。
眼看着齐桓公逐渐老去,疾病缠身,围绕着继位问题,齐国暗流涌动。
七
插播一个故事。
大家都知道《扁鹊见蔡桓公》的故事,原文就不抄录了。
问题来了,中国历史上,就从来没有过一个被称为“蔡桓公”的人。翻遍史书,倒是有一个“蔡桓侯”的人,可是生卒年月又对不上,蔡桓侯死于公元前695年,而扁鹊出生于公元前407年。更何况,蔡国在公元前447年就被灭了,而那时的扁鹊还没生出来呢。
那么《扁鹊见蔡桓公》里的“蔡桓公”到底指的是谁呢?
种种资料证明,蔡桓公就是齐桓公!
当时,蔡国已亡,而齐国的都城就在原来蔡国的都城旧地上蔡。
连扁鹊都收拾行李逃走了,齐桓公的病是没救了。
八
竖刁出场了。
他和易牙商量了个主意,用齐桓公的口气在王宫外写了一块牌子,大致的意思是:我这个病,听见人的声音就不舒服,所有儿子、大臣一概不许入宫,竖刁守卫宫门,易牙负责王宫的巡逻。所有的国事,等我病好了再说。
看上去是一视同仁的措施,但事实上,竖刁和易牙拥护的公子无诡已经在王宫内了。
现在,就等齐桓公咽气了。
要说,齐桓公虽然已经病入膏肓,但生命力还挺强,过了三天,还是那副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。
竖刁易牙二人一不做二不休,断绝了齐桓公的饮食供应,还在齐桓公的寝宫周围,筑起三丈高的围墙,内外隔绝,只留下一个狗洞大小的小窟窿,每天派个小太监去查看情况。
有个宫女冒险翻墙去看齐桓公,齐桓公得知了外面发生的事情,后悔自己没听管仲的话,叹道:“仲父真是圣人啊,圣人的见解,这么快就应验了!我死后还有何面目去见仲父呢?天那,天那,小白难道是这样命终的吗?”他羞愧地用衣袖蒙住脸,活活地饿死了。
九
齐桓公死了,竖刁和易牙扶立公子无诡登基,最有竞争力的老三公子昭逃去了宋国,去寻求宋襄公的帮助,其他几个儿子则抽刀弄枪地闹翻了天。
竖刁和易牙杀了不少大臣,稳定了局面,这才想起了齐桓公的尸体。可是,老头已经死了六七十天,尸体都腐烂发臭了,爬满了蛆虫。
一代霸主,居然落了个如此凄凉的下场。
十
公元前642年,齐桓公死去的第二年,宋国的军队保护着公子昭进攻齐国。掌握兵权的易牙带兵迎敌,竖刁留在城里。
一帮老臣请竖刁进宫议事,竖刁没有怀疑,一步三摇地走进王宫,被事先埋伏的士兵乱刃分尸。
无诡被杀,公子昭回宫,是为齐孝公。经过这场内乱,齐国的霸业开始衰落。中原霸业逐渐移到了晋国。
而易牙则逃亡鲁国,最终开启了中国八大菜系之一的鲁菜。